志愿者在“病房學校”給病童上課。
小玲和她制作的玉兔燈籠。
8歲的小玲抱著她中秋節時做的玉兔燈籠,被穿堂而入的暖陽打在她那稚嫩的臉龐上。原本該讀小學三年級的她,因為白血病而中斷學業,來到省醫惠福院區的兒童血液科接受化療。
“我感覺現在自己和正常人一樣了。”小玲的精神看起來很好,當記者問她想不想回家上學時,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想啊,我要上學!”
“我要上學”,是北京新陽光慈善基金會設立“新陽光病房學校”公益項目的初衷。隨著醫療技術的進步,如今,七成以上白血病兒童可以戰勝疾病重返校園。但漫長的治療周期卻讓孩子們的學業和社會化進程都脫了節,“病房學校”的設立則為長期住院的病童提供了受教育的機會。近日,記者探訪了兩所位于廣州的“病房學校”,記述發生在兩所特殊“學校”里的故事。
廣州的“病房學校”項目分別設在廣東省人民醫院惠福院區和南方醫科大學珠江醫院,每個院區各有一名教師。惠福院區的老師叫郭曉雁,從2018年學校創辦伊始工作至今;珠江醫院的老師叫劉穎欣,小提琴專業出身,畢業至今一直從事幼兒、中小學及成人小提琴教學工作,以前是項目的志愿者和月捐人,今年3月,廣州第二家病房學校在珠江醫院創辦,她正式成為那里的老師。與此同時,很多廣州高校的志愿者也會參與“病房學校”的教學。近日,惠福院區的兒童血液科迎來了3位暨南大學的學生志愿者,在血液科旁的“病房學校”里,她們準備向4位學齡前患病孩子講述“狗狗的故事”。
難得的“忘憂”時光
志愿者上課前,小玲興奮地跑進“病房學校”的教室。對著郭曉雁和記者一陣打量。她因為化療原因頭發暫時脫落,穿一件布滿黑色斑點的灰色上衣和一條粉紅色長褲,還有一雙點綴著粉色的小白鞋。她指著衣服上黑色斑點對郭曉雁說:“瞧,郭老師,這是我的‘小燕子’!”
“我們在這里區分男生、女生,通常只能看孩子穿什么褲子、什么鞋子來判斷。”郭曉雁說。
小玲特別外向活潑,對自己的病情也一清二楚。她正在醫院做化療的第五療程,她還剩三個療程就能完成。前四個療程下來,她頭發越掉越多,母親不得已將她的頭發剃光。
小玲最喜歡在“病房學校”上課,因為這是她難得可以“忘記”自己生病的時刻,今年中秋節時,她做了兩只玉兔燈籠。這是當時中秋節主題課的節日手工作品,她還把其中一只送給了自己的主治醫生。
聊了沒一會兒,小玲就不太情愿地被媽媽叫走了,“小玲,醫生讓你去一下。”“學生”臨時被醫生問診,是這所“學校”的常態。
在十多平方米的小“教室”內,有一個小籃球架,一排書架,兩面墻上還掛著孩子們的畫作和手工,其中不少作品是已結療的孩子給正在接受化療的孩子做的,鼓勵他們打贏“小怪獸”。
“狗狗的故事”興趣課開始后,3位志愿者將教室的投影儀放了下來,播放起教學課件,告訴孩子這種狗叫“泰迪”,那種狗叫“金毛”……課堂的氣氛很熱烈,4個小孩討論很積極,還熱情地舉手回答問題。最后,志愿者教4位病童用兩條毛巾和一個橡皮繩做成一只小狗玩具。
短暫的1個多小時,孩子們仿佛都忘記了病痛的煩惱一般。
郭曉雁介紹,2008年,國內“病房學校”項目開始籌建,2012年,北大第一醫院兒科出現了第一家“病房學校”。項目發起的緣由是一個白血病童畫了一幅畫,表達了“我要上學”的愿望。畫作被北大陽光志愿者協會的志愿者看到,“病房學校”應運而生。
“病房學校”最初以志愿者活動的形式出現,后來,每個項目點都出現了固定的教師,項目也從北京的第一家發展到現在全國共30多家,“我們希望每個兒童血液科旁都能有‘病房學校’,它對孩子來說除了教育還是陪伴。白血病孩子的治療周期最短半年,最長可達2到3年,孩子在治療過程中是脫離社會的,慢慢地他們的精神層面會欠缺。‘病房學校’讓孩子保持跟社會的接觸,讓他們更有信心去治療,情緒與治療效果是相輔相成的。”
“和同齡人一起學很重要”
郭曉雁說,目前在醫院接受治療的患兒年齡普遍較小,年幼的孩子會根據年齡段來上課;而少量高年級的孩子則會單獨開一對一的文化課或線上課程。“病房學校”的課程通常可分5大類,包括語言、社會、科學、藝術和健康。在健康課方面,學校會結合院方資源為孩子和家長一起開課。
“孩子能跟同齡人一起學習、一起交朋友,沒有和外面形成太多的差距和隔閡,這有著重要的意義。我們希望給孩子一個陪伴式的上課過程,這樣孩子會認為生活是充實、有意義的。”郭曉雁說,每個項目點的教師都會統一與總部對接,每天都有工作日程、每月都有教學目標,教師們還會定期開會,反饋每個項目點的情況。
此外,教師們上崗要考很多資格證,還要參與社工方面的培訓。比如,為了帶孩子玩,她們要學當游戲師;為了了解孩子的心理特點,他們也要對兒童心理學方面有涉獵。“我們的教師隊伍中有人就是大學老師,雖然閱歷豐富,但做‘病房學校’的老師也幾乎是從零開始,關于長期住院兒童在這一時期的教育問題,國內外的經驗都比較少。”郭曉雁說。
近兩年,疫情對“病房學校”造成了不小的影響。珠江醫院小兒血液科護士長梁麗嬋告訴記者,原本“學校”從周一至周五甚至周六都有課程,但因為疫情,只有經過治療血象比較好的孩子才可以離開病房去上學。“有時,我看到孩子們渴望去上學的眼神真的太可憐了,但我們必須嚴格執行防疫規定。”
同樣,志愿者的探訪和教學活動也因為疫情被嚴格控制。“以往我們會歡迎愛心企業的志愿者探訪,但如今,我們盡量選擇固定的幾個高校志愿者。”郭曉雁說。
病童的懂事“超乎想象”
在教學中,病童們的堅強樂觀總是讓郭曉雁和劉穎欣感動。
病童娜娜是郭曉雁最難忘的。娜娜的父親是一位企業家,家庭條件好,她2019年到省醫惠福院區住院,“剛來的時候,她就像大小姐一樣。但后來,她通過治療和在‘病房學校’的學習,態度全變了。她會懂得去關注比她小的孩子,甚至跟家長們一起安撫這些孩子,跟他們說這個病是可以治好的。”
但娜娜最終卻不幸走了。郭曉雁說,娜娜的病屬于白血病中比較嚴重的高危型,到后面她做骨髓移植也不太順利,只能轉到北京治療,但效果也不理想。郭曉雁說:“我記得,這個孩子自始至終都相信自己可以回去上學,她很有主見,給人一種正能量。”
在娜娜離開廣州去北京治療的日子里,她會把北京的風景拍給郭曉雁看,也會分享自己做的手工,這帶給郭曉雁深深的感動。
而令劉穎欣印象最深的,是珠江醫院“病房學校”揭幕時的一個男病童。“早在學校開始裝修和籌備的時候,他每天都會過來看進度,他非常期待能夠早點上學。孩子的媽媽也是一個非常陽光、積極的人,學校揭幕的那天孩子也參加了,但過了兩三個月,孩子在檢查的時候發現病情復發了,但他們真的好堅強。我跟他媽媽接觸時她從沒有哭過。小朋友也是,他一直說,等指數好一點就要回來上課。”
劉穎欣是教小提琴的音樂老師,在“病房學校”,她也會用音樂帶給孩子們快樂,“你無法想象,有的孩子竟然在一節課里就學會了用小提琴拉《小星星》。”
“孩子樂了才能更好地戰斗”
護士長梁麗嬋介紹,沒有“病房學校”的時候,珠江醫院也會做延續護理以及人文護理,從患者的滿意度調查來講,這方面的反響一直不錯。以前,她一個月會上兩三次課,指導孩子和家長注意飲食和衛生,減少感染發生,“對于化療的白血病兒童來說,過了感染關,康復概率就非常大了。”
梁麗嬋告訴記者:“孩子一下子得了這樣的病,家長肯定接受不了,所以孩子剛剛入院治療的一兩周心理輔導最為關鍵,醫護一定要撫慰他們的心態。在心理輔導方面,‘病房學校’就起到很好的作用,現在,有些化療間歇期的孩子甚至會對家長說:‘媽媽,我要去醫院見彩云姐姐、云朵姐姐’,孩子不害怕治療了,‘作戰’的效果也就好了很多。”
據了解,珠江醫院小兒血液科的床位一直很緊俏,但院方仍決定騰出一間教室供孩子們讀書和娛樂。梁麗嬋說:“當時把這間病房改成教室時也曾糾結過,但后來我們想,孩子樂了,心情好了,他們才能更好地‘戰斗’。”
珠江醫院小兒血液科主任楊麗華告訴記者:“我們在院區開設這個地方,就是希望孩子能動起來,快樂起來,能夠暫時忘記自己是病人,他們是孩子,有著這個年齡段孩子共有的喜好和需求。”
楊麗華表示,兒童在治療過程中除了需要有醫院的醫療配套,還需要更多的社區服務配套,這樣孩子才能在一個相對正常的社會化環境中成長起來。“我們在醫療理念上還有待提高,我們有時候太把病人當病人了,很容易忽略他們的社會屬性和生活需求,他們需要被平等地對待,需要盡可能正常的生活和學習氛圍。”
郭曉雁表示,在廣州的其他醫院開設“病房學校”也正在計劃之中,“關鍵要看醫院是否有空間開辟出‘教室’,此前不少醫院都是因為這點而無法開展項目。”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武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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