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擠上擁擠的地鐵后,在杭州工作的白領李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戴上耳機,打開聽書軟件。“上下班拿書不方便,把走路、擠地鐵的瑣碎時間拼湊起來,就能聽完一本書。”她向記者展示了最近的書單,有《魏晉風華:輕松讀懂〈世說新語〉》《蘇東坡傳》《百年孤獨》等,“對于忙碌的上班族來說,聽書是一種很好的讀書方式”。
“耳朵經濟”方興未艾,傳統書籍的閱讀方式正在發生潛移默化的轉變。從“讀書”到“聽書”,有聲書市場“眾聲喧嘩”。艾媒咨詢發布的《2020年中國有聲書行業發展趨勢研究報告》顯示,2018年中國有聲書用戶數量為3.85億人,2019年達4.78億人,2020年約5.62億人,預計未來用戶數將接近6.5億人。而這一在線新經濟的參與者,有音頻平臺、主播,也有傳統出版社。有聲書已不只是紙書的附加品,成為一種新興的文化消費。
用戶◆◆◆
聽書不會用眼過度
愿為好的音頻內容付費
李瑾聽書的習慣是近兩年養成的。由于家住郊區,換新工作后,她每天通勤時間近3個小時。“工作日太忙,再不把上下班時間用起來,就很難有時間讀書了。”大學時,李瑾學的是會計專業,但一直熱愛人文類的書籍,小說、歷史書都愛看?,F在,閱讀紙質書的時間少了,聽書的時間卻多了起來。“音頻的特點是有陪伴感,聽書不耽誤你擠地鐵,也不耽誤做家務。”不忙的時候,她每天睡前還會聽一個小時,“聽書就不會用眼過度,放松愜意。”
在視頻時代到來之后,處于文字與視頻之間的音頻內容一度處于尷尬境地。不過,隨著“耳朵經濟”的興起,“有聲讀物”在這個信息碎片化的時代,又重新成為閱讀的寵兒。使用音頻軟件來完成閱讀,用聽書取代看書,成為不少讀者的新選擇。
“90后”沈超在上海從事互聯網工作,時常往返浙江、上海兩地。“坐車或跑步健身時,會用軟件聽名著,比如《隋唐演義》《紅樓夢》等。”沈超介紹,《隋唐演義》自己聽的是原文,《紅樓夢》聽的是名家解讀,“《紅樓夢》我讀了七八遍,讀完再去聽名師大家的觀點,才會更有共鳴”。在他看來,聽書經濟高效,創造了許多新的閱讀場景。
對職場媽媽張文來說,聽書也成為家庭教育的一環。最近,她在聽金伯莉·布雷恩的《你就是孩子最好的玩具》,這是一本教導新手媽媽如何與孩子溝通的育兒書。更多時候,她會利用家里的智能音箱,播放“蠶豆大哥”系列繪本故事,和快兩歲的孩子一起聽。“主播講繪本更專業,這時候既是給孩子聽,也是我自己學習如何講繪本的過程。”
“蜻蜓FM有聲書包括國學經典、暢銷小說、歷史傳記、文學散文、經管社科、網絡文學等大類。”音頻平臺蜻蜓FM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最受讀者歡迎的作品包括《三體》《人類簡史》《鬼吹燈》《斗羅大陸》以及二月河“康雍乾”系列、易中天“中華史”系列等。看到有聲書市場的廣闊前景,平臺正積極布局“耳朵經濟”,搶奪有聲書市場。比如今年,便引入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的《生死疲勞》《透明的紅蘿卜》等系列作品,莫言也參與錄制。
對用戶而言,音頻App多如牛毛,內容是否優質最為關鍵。李瑾比較過很多聽書平臺,發現說書的方式各不相同。“最早有AI閱讀,不帶情緒的,聽起來比較死板,停頓也不一定準確,但現在有聲讀物的制作水平越來越高了。”她發現,現在已經出現了單播、雙播、多人有聲劇等多種類型,“主播讀書時會配音樂,語氣抑揚頓挫,很有代入感。”而從內容來看,有的是逐字逐句地讀,也有很多是主播歸納、提煉后推出的解讀類內容。“各有側重,也供我們各取所需。”李瑾看重音頻的質量,為了聽書,還專門買了音頻App的會員,“我愿意為好的音頻內容付費”。
出版社◆◆◆
“紙電聲”同步上線
守正創新引領文化消費
眾聲喧嘩中,主動求變的還有傳統出版社。
石黑一雄的《克拉拉與太陽》是上海譯文出版社今年3月出版的新書,紙質書一問世,電子書、有聲書也同步上線。“現在是‘紙電聲創課’一體,即一個IP不僅有紙質書,也有電子書、有聲書的配套資源,還有文創和課程,這是為了滿足大部分讀者在大部分場景下的閱讀享受。”副總編輯朱凌云觀察到,紙書的熱度是波段性的,一到波谷,社里就推一波有聲書、電子書,“反過來促進紙書的銷售,讓它熱度不減。”
譯文社有一個專門負責電子書與有聲書的團隊,6人的編制,名為“Digital Lab”(數字實驗室)。社里從2017年開始布局有聲書,四五年下來,已有300多本有聲書上線,平均每年能保持五六十本的產量,團隊也積累了一批固定的演播人員。
在國內有聲書市場上,網絡文學通常占據大頭,因為讀者們偏愛故事性強、情節性強的作品。考慮到聽書用戶的喜好,譯文社在有聲化的過程中,也會挑選一些故事性強的作品。“比如《大唐狄公案》,本身帶有懸疑色彩;比如《基督山伯爵》,它的故事很像西方式的武俠小說;它們在平臺上都很受歡迎。”朱凌云介紹,頭部的有聲書還包括村上春樹的小說、加繆的《鼠疫》等作品。
除了與大的音頻平臺合作,譯文社也擁有自己的“譯文有聲”小程序。“譯文有聲”就像一個線上商店,集納出版社的有聲資源。朱凌云說,為了滿足讀者的閱讀需求,社里還推出“譯文講書”系列,“簡單來說,就是拆書、寫書,做書評。把譯文出的書,按照主題重新分類、組合,用主題的形式去推廣。”記者看到,目前已上線《洞悉:諾貝爾文學獎10年爭議》《讀夢:村上春樹長篇小說指南》《見證:我們女性400年》等系列講書作品。據悉,譯文社的出版內容中,外國文學占60%以上,讀者群以女性用戶居多。目前,“譯文有聲”的付費用戶已有數千人。
“出版社在很嚴肅地做文化消費的引領,我們要去引導用戶聽什么。”朱凌云把自己比喻為“買手”,她覺得書籍出版的過程,是出版人尋找用戶需求的過程,“我們最近也在進行博爾赫斯詩歌的有聲化,引導高級的審美情趣,這是出版社的社會責任。”
主播◆◆◆
行業水準越來越高
精品有聲書才吸引聽眾
聽書的興起,也讓一些人的命運拐了個彎。“90后”主播士金就是其中之一。他老家在黑龍江,在遼寧營口工作生活了10多年。在成為一名職業“說書”的主播之前,他做過很多份工作,專職銷售,兼職婚禮主持。
“一出社會,跟陌生人說話會臉紅,我變得特別內向。”最開始,士金賣過白酒,跑飯店、超市推銷,10家里有8家都是拒絕的。他做銷售、學主持的原因都一樣,就是為了鍛煉與人交往的能力。轉行成為一名配音演員,契機來得突然。“婚禮主持,冬天是淡季,我不得不試著找一份工作。”因為一直在聽有聲書,加上當了幾年婚禮主持拿過不少獎,他就萌生出自己學配音、做配音演員的想法。
“2014年左右,網上有有聲書,我每天聽,看大家是怎么讀的。再自己拿本書,每天抽出1小時練習,一直練了三個月。”當時,有些平臺會發布任務,一本小說很多人去“試音”,尤其頭部網文,試音的人就更多了。幸運的是,士金試了一本就被選中了。他還記得每天能錄一個小時,工資是每小時稅前75元,成為配音演員的第一個月,就有2000多元的收入。
做婚禮主持的時候,士金有自己的麥克風與聲卡,平時他也在電腦上玩朗誦,最早的有聲書就是拿這一套僅花500多元購買的設備錄完的。“第一年上午做主持,下午錄有聲書;到了2015、2016年,收入就完全頂得上原本的工作了。這時候也不需要再去犯愁試音選不中了。”
成為專職有聲書主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讀者既挑書,也挑說書人的語氣、語調,以及整體的故事講述是否吸引人。“有聲書越做越精品,聽眾才愿意為此買單。”士金比較過主持與主播的不同,婚禮時臺下一大堆人,語氣要正式、要硬,講話要帶些氣場,“有聲小說要‘軟’,像講故事一樣。”
有聲市場的快速發展,“說書”的主播最早感受到風吹草動。當士金加入有聲主播大軍時,不少人是摸著石頭過河,行業尚不規范;如今一些影視領域的專業配音演員也紛紛加入,推動行業整體水準提升。直觀的變化是錄制時的報酬,從早期七八十元一小時,到如今上漲到110、120元一小時,有的雙播甚至可以拿到300多元一小時。“突然冒出很多專業配音機構,對手一下子變多了,你要不斷提升自己的水平,才能去競爭一些好的IP。”士金說,行業的競爭在加劇,“價錢上漲的同時,也在淘汰一批水平不高的主播。”
艾媒咨詢的數據顯示,2016年中國有聲書行業市場規模為23.7億元,歷經三年高速發展,在2019年達到63.6億元,持續增速高于30%。因疫情原因,線上消費持續增強,2020年有聲書行業規模達到95億元左右。分析師認為,中國有聲書行業正處于快速成長期。
到如今,士金已在全平臺積累了200多萬粉絲,錄制的有聲小說約60本。他保留著一個習慣,白天播完有聲書,晚上再戴著耳機聽一遍。“主要是聽自己的毛病,下次遇到相同詞句會格外注意。”他說,自己每天都在學習,“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會去北京、上海一些比較好的機構學配音,讓自身業務更好一些。”
未來◆◆◆
打造多樣閱讀場景
閱讀把眼耳鼻喉都用上
音頻與書的關系正變得越來越緊密。近日,由蜻蜓FM出品、京東圖書聯合制作的編輯談話類音頻節目“編輯來了”上線,書籍幕后的編輯走到臺前,不僅分享時新文化與大眾話題,同時也會帶來一些“幕后秘聞”。據悉,上海譯文、新星、果麥、后浪、讀客等國內知名出版社和出版機構的編輯已參與首批錄制。
“編輯既是創意的發起者,也是一本書生產過程中的推手。”發起人、蜻蜓FM內容副總裁陳強說,推出“編輯來了”,目的是用聲音架起一座橋梁,通過這檔音頻節目,“讓更多聽眾了解一本書背后的故事”。“耳朵經濟”背景下,除了書籍內容從無聲到有聲的轉譯,圍繞書籍本身產生的話題,也讓音頻內容更豐富。
在業內人士看來,音頻所具有的伴隨性特點,讓聲音的可使用場景變得更加多樣化;尤其隨著車載設備、智能音箱等硬件的發展與普及,創造出全新的應用場景,聽書行為變得理所當然。當下,長視頻用戶滲透率已達80%-90%,而音頻用戶滲透率相對偏低。業內認為,趁著音頻興起的勢頭,未來用戶滲透率至少可以達到近50%,“加上人工智能對音頻行業的助益,發展前景非常廣闊。”
對出版社而言,新的挑戰也擺在眼前。首要問題是版權。“現在版權部門越來越重要,原來只需要談紙質的版權,現在要一步到位談到單播有聲書的版權。”朱凌云說。而隨著國內有聲市場的進一步活躍,紙質書的有聲化早已不限于單播,甚至衍生出雙播、多人有聲劇、廣播劇等形式。“外國版權方怕你篡改內容,有時只允許你單播;然而逐字逐句地念,有時很影響讀者的收聽體驗。所以演繹權要作為單獨的項目去談,讓外國人理解國內的收聽需求,也是我們未來需要解決的問題。”
有聲書收聽場景多樣,這有助于推動大眾閱讀率的提高。出版社也有意識地打造多樣化的閱讀場景。朱凌云透露,譯文社目前在策劃“譯文的24小時”,在一天中的每個時段打造相應的聽書場景。“早晨醒來后可以聽些什么、讀些什么,午歇、下午茶時可以喝咖啡、買文創,晚上睡前也可以聽書。”她笑言,未來一本書的閱讀,眼耳鼻喉,都要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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