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徒步背后 是失控的網絡直播亂象

8月24日，記者從西藏公安交警總隊駐格爾木市交警支隊了解到，8月21日上午在該支隊管轄路段發生了一起意外事故，一年輕女性身亡。遇難者是22歲的網絡主播河南“美美”(網名：河南美美徒步西藏)，警方對事故的調查結論是“助力車失控后碾壓致其身亡”。22歲的許昌女孩“美美”，擁有著無限美好未來的她，卻讓一場猝不及防的意外按下了暫停鍵，直到生命的最后時刻，她也沒能實現徒步穿越可可西里無人區的夢想。大河報記者經多方調查發現，其實“美美”徒步途中的意外離世并非個案，其幕后折射出的徒步亂象更是令人觸目驚心，失控的徒步背后，其實是失控的網絡直播亂象。

109國道再現徒步直播中突然翻車

8月25日夜，來自平頂山市魯山縣的“崔哥崔嫂”正在直播間與網友互動：“差一點和大家見不上面，昨天在尼瑪貢最高峰遇險了，當時我和崔嫂剛到山頂，突然間烏云遮頂，轉瞬冰雹雨雪鋪天蓋地，打求救電話沒信號。我當時心想，完了、完了，這一回命是要交待到這兒了。多虧剛好有一輛檢查信號的小貨車從此路過，好心的小哥讓我們坐上了他的車，救了我們夫妻倆的命，在此感謝好心人的救命之恩……”正在理塘休整的崔哥崔嫂說起這一幕仍驚魂未定。

剛出“崔哥崔嫂”的直播間，刷到的另一條短視頻竟然是與“美美”一樣直播翻車的畫面：“完了、完了、完了……救命啊!”伴隨著小姑娘聲嘶力竭的呼救聲，旁邊幾名路人及一輛過路車上的司機快速趕來營救，改裝的電力小拉車被從109國道邊的護坡上拉到了路上，穿著厚厚羽絨服的小姑娘嚇得臉色慘白，一個勁兒哭著向周邊人道謝，并連連說：“再不徒步了，我要回家，車也不要了，可我舍不下我的小白呀。”小姑娘所說的小白是跟隨她一起徒步的一條白色小哈巴狗。

8月26日，記者再給這位徒步的小姑娘發私信了解詳情時，她說已經坐上了回家的順風車，徒步的小拉車和狗狗都送給當地村民了，是他們救了她的命，大難不死，現在最想見的就是家人。“沒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她給記者發來了這樣的私信。

男子直播徒步西藏87天后選擇放棄

“我的網紅夢該醒了”，這是山東28歲青年李青(化名)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的第一句話，此前他曾經像“美美”一樣在西藏徒步，比“美美”幸運的是，迷途知返的他在直播了87天徒步實況后，選擇了回家繼續送水的工作。

李青同樣也是懷著“為了火，為了錢”的夢想，拉著一輛自己改裝的電動徒步車，準備了一些個人生活用品，就踏上了徒步直播西藏的道路的，原以為能夠和那些直播大V一樣，收獲幾百萬粉絲關注，禮物刷個不停，但現實卻狠狠地打了夢想一巴掌。

在李青徒步的87天中，粉絲上漲得很慢，總共才2000多，廣告也接不到，刷到的禮物有時連一天的飯錢都不夠，他最終敗在了現實面前。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除了最早那一批靠自己火爆起來的網紅，后面各種直播機構開始批量打造各類網紅，爭取在這個風口吃上一塊肉，個人網紅越來越少，在抖音幾百萬粉絲的賬號比比皆是，這些都是各類MCN機構運作的成果。“表面上看起來很風光，但是如果真靠這個賬號來養活，估計連西北風都喝不到”，李青說。

記者與正在西藏直播的馬哥馬嫂及另一位正在返回途中的直播網友聯系，他們均表示靠直播流量及網友送的禮物根本無法滿足旅途的開銷。“更別提賺錢了，我和馬嫂的費用全是靠的我在魯山郵電局提前退休發的養老金，前幾天與去世的‘美美’及另外幾個搞直播的網友聊，沒有一個說是靠直播能掙到錢的。”馬哥說。

“美美”之死引發網友熱議

記者翻閱短視頻直播平臺發現，目前進藏直播的網友可謂五花八門，除了像“美美”一樣推個自己改造的電動房車一邊直播一邊徒步外，還有騎自行車、電動車、摩托車，還有開拖拉機的……這些網友除少部分純粹是為了旅游之外，絕大多數都是在一邊徒步一邊開直播的，有的是靠賺取流量費，也有的是靠直播帶貨。

記者梳理網上對“美美”之死的評論，明顯呈一面倒態勢，大河報官方微信報道美美一事后，收獲了300多條留言，其中不乏理性的反思和建議。

一位資深旅行者評論道：流量時代，直播變現紅利風口上，每個人都為之心動，無可厚非。但直播內容的可選性也很多，不一定非要選擇一些冒險的行為方式。在此，提醒廣大網友，任何旅行都有風險，尤其是在沒有做好安全保障的情況下，它有可能就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了。生命只有一次，且行且珍惜!

另一位網友則這樣評論：短視頻平臺還有許許多多像“美美”這樣的博主，之前也發生過不少徒步愛好者發生意外身亡的。平臺應該多關愛一些徒步愛好者博主，應當給他們做些培訓，給予團隊幫助或者是意外救援等。年輕人有夢想有想法有闖勁是好的，但不應該拿生命來開玩笑，生活應該是要活著才能記錄得更美好。

網友“看悟人生”則為之感到特別惋惜：22歲正值青春，花一樣的年華，生命就定格了，留下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慘結局。

網友“少忽悠”則呼吁道：該好好整治一下網紅文化了。不創造，不理智，瘋狂，無底線，無公共意識，到處以驚悚怪異示人。說不上這是墮落還是消費青春，試問一個正常的人，一個正常的勞動者，有時間搞這種網紅直播嗎?感覺既可悲又搞笑!但愿少些這樣的網紅，少些這樣的悲劇。

“小胖頭魚”不客氣地稱這是“咎由自取”：不是我不尊重生命，因為我也是一個戶外自行車騎行活動愛好者，我曾騎行過國內外，川藏線肯定也騎過，戶外活動需要很多專業的東西，必須具備一定的戶外活動自救常識，現在好多小網紅什么都不懂，說白了完全是為了吸粉和流量，置自己生命都不顧的人，我們又有什么理由去愛呢?

當地警方禁止非法穿越無人區

“我們這邊最多時一個月接到一百多起類似的求助電話，有發生車禍的，也有夜晚迷路的，還有遇到野獸的……你們媒體也幫我們呼吁一下，我們人力物力都有限，不要再做這些危險又毫無意義的危險徒步直播了。”青海格爾木當地警方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

記者搜索發現，早在2020年9月4日，格爾木市公安局就曾發布一則《關于禁止從格爾木前往玉樹州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開展旅游、探險、非法穿越等活動的通告》。

通告稱，禁止一切社會團體或個人隨意從格爾木前往玉樹州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開展旅游、探險、非法穿越等活動。自即日起，凡是出租車、私家車由格爾木載客前往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的，一律必須先行前往公安機關進行備案。

25日下午，記者采訪格爾木殯儀館工作人員了解到，“美美”的骨灰已被其家人領走。記者翻閱“美美”的抖音賬號，發現粉絲已從其停更前的8.5萬漲到了27萬，點贊量亦接近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