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篇
清晨6點,杜兆雄已經坐進了熟悉的駕駛位。早餐店老板的熱情問候、的士發動機發出的嗡嗡聲與電臺傳來的粵語廣播,很快就喚醒了這位年近花甲的“老司機”。一塵不染的藍色的士緩緩駛出,在過去32年里的每個清晨,“的哥”杜兆雄都是這樣開啟繁忙的一天。
(相關資料圖)
人民橋、解放橋、海珠橋……一座座過江橋梁連接起廣州的“河南”“河北”,這幾乎是當時廣州市民過江的必經之路。對于杜兆雄來說,這些跨江大橋更像“老伙計”,陪伴他度過整個職業生涯。
身為珠江邊土生土長的廣州仔,杜兆雄走街串巷,幾乎成了見證珠江兩岸交通發展的“活化石”。在他眼中,讓廣州人出行越發便利的,不僅是腳下的路,還有江上的橋。日前,記者坐上的士副駕駛位,聆聽杜兆雄講述珠江兩岸的“擺渡”故事,探訪江上交通是如何延展市民的活動半徑,如何讓城市版圖跨越奔騰江水的阻隔。
珠江上有很多過江大橋。
從“一江分隔南北”到十來分鐘暢達
在珠江畔出生、成長,杜兆雄從小就與珠江有著無法割舍的羈絆。“小時候,我住在‘河南’,江對面就是南方大廈,那是當時廣州最熱鬧的地方。”杜兆雄指著濱江西路一條窄巷回憶,“雖然繁華近在眼前,但又似乎離自己很遠。那時珠江前航道上只有一座海珠橋,想要過江,要么繞遠路過海珠橋,要么坐船。”
1967年,人民橋竣工通車,這座過江橋梁剛好修到杜兆雄的家門口。有了人民橋,杜兆雄從家出發,僅需15分鐘就能來到曾經只能遠眺的南方大廈門前。此后,人民橋逐漸成為杜兆雄心中最美好的童年回憶,這也讓他深刻體會到,一座橋可以讓他與繁華廣州變得更親近。
歲月的指針悄然滑過1990年,那一年,改革的脈動從南粵傳遍整個神州,第十一屆亞運會在北京舉辦,上海證券交易所正式開業,而改革開放前沿的廣州同樣迸發出強大的生命力,打工潮、“下海潮”都彰顯著城市的經濟活力。
那一年,年僅26歲的杜兆雄做出了人生中的重要選擇。他考了駕照,從站柜臺的售貨員搖身一變成為了滿城跑的“的哥”。為什么會做出這個選擇?用杜兆雄的話說,皆因當時會開車是一門吃香的技術,“的哥”也是一個高收入職業。杜兆雄的選擇仿佛是那個年代的縮影,每個年輕人都充滿著跳躍龍門的沖勁。
在那個沒有導航軟件的年代,“的哥”拼的是車技和認路能力。杜兆雄原本就是“廣州通”,他很快就把的士工作做得風生水起。把“河南”的客人載到“河北”,杜兆雄就這樣每天往返于珠江兩岸之間,工作繁忙起來,生活也逐漸好起來。
司機杜兆雄
從“怕去芳村”到沿途遍布橋隧通道
廣州因水得城,依水而建,蜿蜒珠江橫穿廣州而過,縱橫的水網將陸地分隔。
“對于‘的哥’來說,以前最怕載客到芳村或番禺。”的士駛過鶴洞大橋時,杜兆雄指著商品房林立的廣鋼新城,道出了上世紀90年代初“的哥”群體中的秘密。面對記者的疑惑,杜兆雄解釋:“我剛開車時,從市區到芳村,要么繞道中山八路走珠江大橋,要么在海珠乘輪渡。雖然輪渡載車過江的過程只要幾分鐘,但排隊上船往往要等一兩個小時。那時,拉一趟到芳村的客人,就要耗去將近半天,得不償失。”
回想起排隊上船前往芳村的日子,杜兆雄仍記憶猶新,“那時候,載客人過了中山八路,就要收回程費。可見,當時出租車司機大多認為過了珠江,幾乎相當于出了廣州城。”珠江阻隔,正是當時影響芳村交通出行的主要因素。
這些年,杜兆雄發現芳村的交通出行正在發生變化……1993年,1238米長的珠江隧道貫通荔灣區的黃沙與當時的芳村區,不但成為芳村與主城區的大動脈,還成為廣州與佛山南海等地的重要通道。
在杜兆雄成為“的哥”的第八個年頭,鶴洞大橋的出現讓芳村與海珠“牽手”成功,結束了只能靠繞路過橋和輪渡過江的時代。此外,鶴洞大橋更讓芳村真正成為了市民安居的樂土。白天,芳村的鮮花和海珠的美食吸引街坊跨過鶴洞大橋;入夜后,鶴洞大橋又成了芳村人下班回到安樂窩的快捷通道。
2015年,洲頭咀隧道拉近了芳村與主城區的距離。有了便利的過江大橋、隧道,杜兆雄和他的工友早就不用擔心接送客人到芳村。伴隨城市的快速發展,芳村出行難的往事早已留在老一輩“的哥”的記憶深處。
珠江上很多過江大橋。
從“過番禺”曾要兩小時到如今有三座大橋可選
類似的經歷,從業多年的杜兆雄還聽說不少。剛入行時,他從老一輩“的哥”口中聽說了關于“過番禺”的艱辛。在洛溪大橋建成前,從市區開車到番禺,必須經過大干圍碼頭,車輛排隊等待滾裝船擺渡,一等就是幾個小時。
這種窘境,在華南理工大學教授周劍云的口中同樣得到印證。1984年,當時在廣州讀書的周劍云曾從廣州市區到番禺,再前往珠海、江門、中山考察。回想起那段經歷,他仍會不禁搖頭:“每次都要坐船,渡船沿著珠江支流蜿蜒航行,一坐就是一夜。”
同年,洛溪大橋建設動工。這不僅是第一座連接廣州城區與番禺的跨江大橋,同時還開創了以橋養橋的橋梁修建模式。“最初,過洛溪大橋是要收過橋費的,但我們還是愿意花錢過橋。一座橋,讓原本兩小時的路程縮短至40分鐘,我們愿意花錢買效率!”杜兆雄坦言。
“花錢買效率”,道出許多廣州人的心聲。此后,珠江上興起了一陣“建橋熱”。1998年,番禺大橋正式通車,華南快速干線同時開通。2007年,新光大橋建成通車,為市區通往番禺開辟了一條新的快速通道。現在洛溪大橋和新光大橋取消年票了,車輛可免費通行。在地圖中,洛溪大橋、番禺大橋、新光大橋像三只大手橫跨珠江水,緊緊擁抱著番禺。如今,杜兆雄不時都會載客到番禺,但“過番禺”的煩惱早就煙消云散,一腳油門就能到達番禺,還有多條路線可供選擇。
芳村與番禺交通不便、道路不暢的局面正在發生改變,迎來交通出行的“春天”。面對高樓林立、配套完善的城市新貌,數以十萬計的市民在芳村、番禺安家。不知不覺間,江上一座座凌空“飛虹”改變了廣州的城市交通網絡,也改變著廣州人的生活邊界。
在珠江里織一張“隧道網”
杜兆雄的司機生涯已有32年,這也恰好是廣州城市空間擴展較快的32年,更是廣州跨江大橋建設的高峰。江灣大橋、解放大橋增加了老城區跨江大橋的密度,琶洲大橋、獵德大橋加速了廣州沿江向東發展的步伐。一條條跨越珠江的“線”,幾乎連成了“面”,特別是珠江前航道,幾乎每隔幾百米就有一座跨江大橋。
獵德大橋
隨著珠江前航道兩岸的建設,以及天河、海珠、黃埔的發展,日常過江通勤需求激增。以琶洲區域為例,交通調研顯示,廣州大橋-官洲水道范圍的跨江道路整體運作處于飽和狀態。琶洲西區總部寫字樓群陸續入駐,珠江兩岸交通的通行壓力也將加大。根據規劃及預測,未來廣州大橋-官洲水道范圍跨珠江前航道的整體機動化需求達到326萬人次,相對現狀增長約56.7%。
面臨過江通勤需求的增加,除了過江大橋,過江隧道乃至隧道群,也成為“江河變通途”的選擇。“珠江前后航道有船只的通航需求,這要求跨江大橋有一定高度,從而增加了橋梁引橋長度與匝道占用的空間。”廣州市政公路協會會長安關峰介紹,“相對而言,服務于兩岸核心區內部交通的短距離隧道埋深淺,不需要很長的引道,容易與沿江道路銜接并進行交通組織,滿足城市中心城區的過江需求。高密度、小規模的隧道群更有利于加速小區域內的交通周轉,有針對性地解決一江兩岸區域內部交通聯系不足的難題,實現交通分流,也不會因吸引核心區外圍交通量而導致擁堵。”
近日印發的《廣州市城市地下空間規劃》顯示,目前廣州市規劃25條水下隧道,約49公里。主要分布在珠江前后航道,加強中心城區路網的連通性,滿足中心城區珠江兩岸的通行需求和景觀要求;少量分布在珠江其他水域和獅子洋水域。其中,珠江前航道廣州大橋至魚珠之間的12公里沿江岸線,成為過江隧道密度最高的區域,未來這里將建成冼村路隧道等8條過江隧道。
此外,連通廣州大學城以及廣州國際創新城的金光東隧道,已完成建設進度的80%;為芳村打開一扇通往海珠大門的東沙—石崗隧道,已進場施工;讓廣州南站進入中心城區15分鐘生活圈的海珠灣隧道,預計于2024年底竣工通車……
回首廣州城市建設史,這座2200多歲的城市從未停下跨江穿水的步伐,它像朝氣蓬勃的青年,在奔流的珠江中建設立體化路網,從軸帶擴張向網絡布局發展,形成“一脈三區、一核一極、多點支撐、網絡布局”的空間發展結構,走上城市發展的快車道。
記者手記
跨江之路書寫廣州人的奮斗與拼搏
幾十年來,珠江沿岸交通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劈開江水的水上之橋,見證了珠江潮起潮落的變化,記錄下城市的發展與時代的變遷,書寫著廣州人用奮斗創造美好生活的時代華章。
一路上,杜兆雄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講述了他用車輪丈量珠江交通發展32載的點滴,這其中的悲歡起落難以用輕描淡寫的語言概括完整。珠江孕育著富庶繁華的千年商都,孕育著無數像杜兆雄這樣的普通人,他們中還有地鐵列車員、船長、隧道建設者……他們懷著向往美好生活的初心,在崗位上見證了跨江交通的完善發展,見證著一條江與一座城之間的故事,同時,他們也成為這個動人故事里的主人翁、創作者。
32年前,電影《笑傲江湖》剛上映,主題曲傳遍廣州的大街小巷:“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不知當時剛當上“的哥”的杜兆雄站在珠江邊興致勃勃地眺望遠方時,是否能夠預見自己的未來,以及眼前的翻騰珠江水將迎來怎樣的兩岸巨變。
探訪小分隊
統籌領隊/賈政、陳雅詩、麥藹文
文/廣州日報·新花城記者賈政、盧夢謙
圖/廣州日報·新花城記者蘇俊杰 實習生石亮浩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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