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的文化·行走大運河 | 水韻悠長武風盛

邢臺市清河縣朱唐口險工始建于清末，自修建以來屢次增改建，具有很高的水利科學價值。田瑞夫攝

省級非遺項目曦陽掌太平拳代表性傳承人牛海嶺進行武術展示。 田瑞夫攝

【記者手記】

京杭大運河自邢臺市臨西縣孟莊村進入清河縣，沿縣城東部蜿蜒流淌18.89公里，在朱唐口村完成了一次硬朗轉身，匆匆而去，留下一個近乎直角的弧度擁住一灣碧水。行走大運河小分隊漫步在大運河朱唐口段堤頂路上，水鄉的靈秀之氣交織著武鄉的俠義之風撲面而來。駐足河岸遠眺運河上的這處直彎，腦海中浮現出被歷史的沉沙深埋在河底的滄桑與榮光、繁華與過往。

驅車駛向朱唐口村的路上，唐唐口、王唐口、劉唐口等村落標牌不時映入眼簾。一連串叫“口”的村名，昭示著這里與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運河兩岸叫‘口’的地方大概有兩種情況，一個是容易發生決口的地方，再就是有渡口的地方。”同行的邢臺市清河縣方志辦主任李靖說，朱唐口屬于前者。

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自然河道循著大地母親的啟示，由高而低，尋溝覓澗，因勢而行，當前行的道路遇阻，水卻是沒有退路可選的，依然勇往直前，在曲折的道路上奔騰。于是，就有了諸多“九曲十八彎”的景致。大運河朱唐口段的曲折河道是自然河道。歷史上，曾多次想采取人工取直的方式改變這段運河流向，以減少決堤決口給沿河百姓帶來的災難。但水大時，“戀舊”的運河水依舊沖破所有阻攔，回旋于此。古時候素有“一彎頂三閘”的說法，這些彎道大多數時候能起到減緩水流、保護航船平穩的作用。有不少地方為解決河道落差大、水流急、常決溢等問題，還人為設計了眾多彎道。但彎道多了，弊端也來了。每一個運河轉彎處，水的沖擊力過大，極易造成決口。因此，“險工”這種為了防止水流淘刷堤防，沿大堤修建的護岸工程便應運而生。

“別看只有961米，這段始建于清末的朱唐口險工自修建以來屢次增改建，代表了20世紀不同歷史時期險工的形式及施工方法，具有很高的水利科學價值。”李靖介紹，經過不斷修筑、改建，形成了材質多樣、砌筑方法疊加的朱唐口險工現狀——青磚砌三合土夯壩、井柱網格壩、漿砌石壩、拋石壩等集于一身，為研究清代夯筑技術和運河堤岸防護發展史提供了實物資料。

昔日萬舟駢集、千帆競發的漕運盛景在歷史長河中煙消云散，但總有記憶或墜入河底，或走進史書。水少時，河底的“秘密”就會顯現于人前。在五十多歲的村民記憶中，小時候常在運河中游泳，每當河里快沒水時，河底的瓷盤瓷碗，玉質煙袋鍋、煙袋嘴等就會露出真容。他們也曾想象著連成一長排的船隊往返不息，船里裝滿沉甸甸的貨物，壓得船沿齊了水。也許是某天風緊浪疾，這船便有了“出沒風波里”的驚險，整船的貨物忽悠悠湮沒水中，沉睡河底。

聽著村民的講述，我們不禁來回打量起面前這道不過八九米寬的河面，淺淺的水看似靜謐不動，實則悄無聲息地緩緩流淌，微風拂過時粼粼波光耀眼。再定睛細看，哪里是波光，竟是成群的野鴨隨水漂來，看到岸邊的我們，便調頭悠然地游走了。還沒回過神來，遠空飛來一只白鷺，穩穩地落在水中。大概是長久棲息在這里，早已熟知水的深淺，它蹚著水愜意地扎頭覓食，渾然未曾發覺，岸邊有人看到它后正興奮地召喚同伴拍照。

這幅活靈活現的水韻畫卷，吸引的不只是我們，還有世代生活在此的村民。河北省省級非遺項目曦陽掌太平拳代表性傳承人牛海嶺，是土生土長的朱唐口村人。出生在武術世家的牛海嶺喜歡在運河邊習武練拳，不僅因為這水默默孕育著沿岸人民的強健與鮮活，更因為這水為清河注入了一股子豪氣。牛海嶺自豪地說，清河縣是打虎英雄武松的故鄉，自古以來就有崇俠尚武的傳統，當地傳習有太極拳、八卦掌、太平拳等十幾種武術門類，習武者達數萬人。其中，曦陽掌太平拳在清河縣境內流傳最為廣泛。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朱唐口村村委會前的曦陽掌太平拳訓練廣場。雖已近中午，廣場上依舊有不少村民在習練。“牛師父，再給大伙兒演示一遍吧！”看到“總教頭”來了，大家圍了上來。

“曦陽掌太平拳講究以靜制動，四兩撥千斤。”說著，牛海嶺脫下外套，雙腿穩扎馬步，似是抱樁調息。片刻驟然動起，快似兔起鶻落，形如虎坐鷹翻，蹦拔轉換間雙臂生風，騰空旋腿干凈利落，一招一式，虎虎生威。

曦陽掌太平拳從何而來，因何得名？收拳后略作調息，牛海嶺給我們講起了當地的傳說。相傳清末太平天國起義軍的一個軍官，在兵敗后流落到清河一帶，隱姓埋名以教拳為生。在教拳過程中，他把傳統太平拳與少林四大硬掌功夫融為一體，創出了自成一派的掌拳。因教徒授藝都在晚上進行，且功法內外兼修，隱有陰陽之意，所以稱為曦陽掌太平拳。經過百余年的傳承發展，曦陽掌太平拳在清河縣東部扎下了根，幾乎村村都有習練者。

牛海嶺的爺爺是當地人稱“神鞭”的曦陽掌太平拳傳人牛玉林。牛海嶺自五歲起跟隨爺爺練武，曾兩奪全省武術比賽拳術冠軍，四次蟬聯邢臺市武術比賽全能冠軍。為了傳承推廣傳統武術，他利用業余時間帶徒授藝。近年來，清河縣將曦陽掌太平拳引入校園，列為當地中小學學生的體育必修課，他又走進校園指導孩子們習武健身，就為了“不能讓這股子硬朗勁兒丟了”。

告別朱唐口時已是暮色初上，驅車再次行至堤頂路，水中月影輕搖，一河燈火明滅。回首間，我們似乎看到了漫漫光陰在運河兩岸埋下的眾多伏筆。武風飛揚訴說運河古韻今容，險工靜默期待舊貌新顏。每一天，每一年，未知的驚喜都在運河兩岸悄悄生發，裊裊升騰……（河北日報記者 曹 錚 肖 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