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吳耘

今年在疫情期間，我受邀參加一個朋友組織的畫展，我翻出了父親吳耘多年塵封的畫冊以及一本厚重的留言簿。對于父親，我的記憶已經是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再次看到這些圖片和文字，我的記憶和思緒被拉扯，翻滾，回到了我的童年......。

依稀記得有一年父親到漢中來看望我和母親（我母親工作的學校北京機械學院被下放到陜西），我跟著父親去山里、河邊采風。這是少有的，年少的我跟父親獨處的時光。我不停的向父親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父親非常耐心地回答著我提出的各種奇思怪想的問題，他在我眼中簡直就是百科全書！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人文百科無所不知！當時我眼中父親的身影越來越高大。

父親面對著青山綠水，在他的速寫本上認真地勾畫著，有著小江南之稱的漢中，文革期間被嚴重破壞，但景色依然秀麗，在他的筆下山川河流都鮮活了起來，人物特征只是聊聊幾筆就勾畫完畢。父親用手中的筆表現著他眼中的美好，我也將這份美好分享，封存在我的童年記憶中。時至今日我都特別敬重藝術家，我認為他們有著一雙非凡的可以透視的眼睛，有著神話般的魔力之手，可以隨時勾畫出山川大河，人間美景，世間風云，人生百態。

還有一個記憶的片段，在我的腦海中印象特別深，那是在打到四人幫的初期，當父親和母親聽到了四人幫被抓起來的消息，從開始的懷疑，到后來的興奮，他們的情緒變化我感受的非常深切。父親拉起了多日不碰的二胡，喝起了珍藏多年的老酒，唱起了洪湖水浪打浪的小曲兒，我跟哥哥們都被這美妙的歌聲所打動，才知道世間居然有這么美妙的樂曲！一家人陶醉在其中，一起哼唱著，合唱著這些已經被禁止多年的歌聲！最后我父親站起身邀請我母親在這首歡快的，浪漫的革命歌曲中翩翩起舞，在我們家不大的空間里旋轉、起舞，那美妙的舞姿和悠揚的歌曲使我至今難忘！

翻開了父親的畫冊，里面的畫面承載了一幕幕歷史的記憶。父親從16歲起就開始發表自己的作品，其中有歌頌十九路軍抗日漫畫；為解放區刻制的錢幣；諷刺希特勒代表的德國法西斯跟日本軍國主義者已經在全世界人民的打擊下成為了《難兄難弟》；解放戰爭中的《把勝利的旗幟插遍全中國》；建國后全國學文化運動中的《施小妹學文化》；電影《霓虹燈下的哨兵》之中的老班長；諷刺四人幫的《黃粱再現》，......。仿佛讓我看到了自抗日戰爭以來中國在各個歷史時期的時代縮影。畫冊里有版畫，漫畫，宣傳畫，石板畫，速寫，素描，...等等不同的創作形式，更凸顯了父親的多才多藝。

把勝利的旗幟插遍全中國（漫畫）1949年

為了了解父親，也讓英年早逝的父親被現在的人們所了解，我試圖在《吳耘遺作展留言簿》留言嘉賓的字里行間中，搜尋和勾勒出父親的輪廓。我也開始了搜尋留言嘉賓們跟我父親的交集緣由以及他們各自的風采，......。

這本《留言簿》是在1978年中國美術館為父親吳耘先生舉辦的遺作展中存留下的。上有來自新中國各行各業知名人士的留言，包括抗日英雄葉飛大將軍，時任文聯主席、中宣部副部長周揚先生，漫畫家華君武、方成、張樂平、繆印堂、江有生、苗地先生，著名畫家賴少其、凃克、蔡若虹、鐘靈、亞明先生，以及他的晚輩：知名畫家范增、葉欣、張頌南等，中老年一代藝術家、軍事家、魯藝的戰友們。他們當年都為我父親吳耘先生英年早逝寫下了各自的懷念追悼題詞，追憶了他們共同的戰斗時光，也提出了出版父親《吳耘先生畫冊》的共同愿望！

看著一頁頁前輩們給我父親的留言，我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前輩們對父親的認可，肯定與贊許可以讓因為在文革中備受打擊和摧殘的父親得到了起碼的尊重和尊嚴！從這些珍貴的留言中我看到了父親的一另一面。勇敢、忠誠、深入基層、腳踏實地，為抗日獻身！為共和國鞠躬盡瘁！

父親不長的人生道路給我們留下了不朽的印象！ 父親用盡一生創作的藝術作品表現出強大的生命力。正如周揚先生為父親所作的題詞。

“熱愛人民，藝術才有生命力！”。

四子：吳東寫于獅城 2021年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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