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發生在一個安置小區的三樓。
今年3月13日清晨,南京市雨花臺區一出租屋突發火災,一對進城務工夫妻雙雙被重度燒傷。此后半個多月內,因傷情嚴重,夫妻二人先后離世,在安徽老家留下三名年幼兒女。火災中,丈夫舍身救妻的舉動感動了一眾網友,事件經媒體報道后,社會人士為兩人的救治捐款近200萬元。
4月7日,當地消防部門公布火災調查結果,起火原因為鋰電池自燃。紅星新聞調查發現,火災中的男性遇難者生前在南京以收“廢舊”為生,火災發生后,其生前所居出租屋內仍遺留有數塊電瓶。
而在雨花臺區,同樣以收“廢舊”為生的安徽渦陽同鄉多達數十人,他們多和他人同租,為防止丟失,收來的“貴重廢舊”往往被“拎上樓”。
安置小區里的外鄉人
4月5日傍晚,雨花臺區西善橋商圈,龍西路與龍淮路交叉口。隨著下班人流一起出現的,還有一群騎著電動三輪車的人。他們均為男性,衣著簡樸,操著同樣的鄉音,車身上多掛著“高價回收”或“專業回收”的紅底黃字招牌,各種廢舊家電及電瓶車、摩托車、電瓶、手機等均在回收范圍之內。
這群來自安徽亳州渦陽縣農村的廢舊家電回收者,把這個十字路口當作每日的“聚會”之地。“主要是交流一下‘戰況’,看看每個人都收了什么。”他們租住在附近小區,以三輪電動車為交通工具,通常方圓三公里,每天朝九晚五,鳴著喇叭或搖響鈴鐺,走街串巷。偶爾也會走遠一點,跨區到十公里之外。中午12點、下午5點,附近一家廢品收購站的車會準時出現兩趟,回收他們的“戰利品”。
當天,紅星新聞記者在此采訪時,先后到來的電動三輪一共有十多輛,聚集在一根電線桿下。電線桿上貼有三張a4紙打印的房屋出租廣告。
41歲的王姓村民是這群人當中最早的從業者,“來南京16年了,一直在這兒收廢品,我們都是一個鎮里的。”他所說的是鎮,是指渦陽縣丹城鎮,這里位于河南安徽兩省交界處,距離南京400多公里,開車要四個多小時。
39歲的劉姓村民是8年前到的南京,“當時這里還是大片的農村。房租也沒有現在貴。”電線桿上的房屋出租廣告顯示,附近單間房屋的出租價格現在在700到1000元之間。
↑來自安徽渦陽的廢舊家電回收者每天的“路邊聚會”。
公開資料顯示,2000年之后,軟件業開始在雨花臺區出現,2010年之后,隨著更多軟件企業入駐,“軟件谷”和“碼農聚集地”成為雨花臺區的新標簽。
在當地出租車司機看來,這群渦陽廢舊家電回收者集中的西善橋街道和鐵心橋街道,十年前還是很多“土山坨子”,夾雜著一些舊廠房和倉庫,“路不好走,交通也不方便,到處都是民房。”
“收廢舊”并不是這群人唯一的謀生之道,有“雜活”的時候,他們也會打打零工。29歲的王先生(化名)告訴記者,干過拆除、運沙子的活,也做過搬運工。在他看來,這個區域屬于南京新發展的地方,選擇這個地方,是因為拆遷建房比較多,干雜活的機會也比較多。“收廢品收入不穩定,運氣好的話一個月有四五千,少的時候只有三千左右,主要是干雜活,一天200多,還管飯。”
因此,這樣的路邊聚會還有另外一個功能,通報打零工的機會,確定“哪些人可以去”。隨著城市的快速擴張和務工需求的增加,在同鄉的引領下,更多的渦陽丹城鎮農民來到南京務工。從最初的兩三人,到現在的“五六十人”。他們的租住地也從最初的民房,到現在的小區高樓。
王先生是五年前到的南京,妻子隨后也跟著過來在一家餐館做服務員。兩個人原來租住的是當地村民的私房,兩層小樓。兩年后,這片私房被拆除,他和妻子租到附近一個安置房小區,和人合租,三居室中的一間,房租850元一月。“安置房小區便宜,商品房租金要1000往上。”
紅星新聞了解到,和王先生一樣,這些丹城鎮的同鄉年齡均在30到40歲之間,多是夫妻一起到南京謀生,男人從事廢舊家電回收,女人多在餐館打工。由于收入不高,留在老家農村的孩子要讀書,老人要贍養,他們往往選擇與人合租,居住在價格便宜的安置房小區。居住地同時又是回收來的廢舊家電臨時存放地。
共同在外謀生,這些丹城鎮的老鄉之間關系都很好,下雨的時候會一起聚餐,聊聊老家的事,干雜活、打零工的時候會互相照顧,賣貨的時候會互相幫忙,一起幫著把臨時存放的大件廢舊家電搬下樓。
只不過3月13日的悲劇后,他們再也幫不上同鄉陳超產的忙了。那場清晨突起的大火最終奪走了陳超產夫妻兩人的性命。
“如果不是為了救妻子,他不會燒得那么重”
距離同鄉每日的“聚會”地不到1000米,位于鐵心橋街道的龍鳳佳園是陳超產到南京后的租住地。
南京當地一家房產自媒體的推文稱,雨花臺區西善橋、鐵心橋街道,與主城核心區相距不過10公里,但由于種種原因,“兩橋”地區發展相對滯后于主城區,成為南京最大的小產權房聚集區。龍鳳佳園是其中的代表,“屬于不可更名的小產權房”。
除了部分回遷居民,這個安置房小區的房屋內租住著不少外來務工者,小區臨街鋪面,兩家廢品回收站相鄰,門口堆放著大量回收的廢舊物品和家電。
2017年,經自己的表弟王先生介紹,陳超產到南京打工,平時走街串巷收廢舊家電,偶爾干干雜活。一年后,他的妻子王雨雪也來到南京,在弟媳打工的餐館干服務員。
據記者了解,陳超產和妻子生前租住的房屋位于龍鳳佳園臨街一棟12層樓房的三樓。火災發生后,家人拍攝的現場視頻顯示,這套面積約140平米的房屋原有格局不詳,除了共用的廚房和衛生間之外,有五個房間。陳超產租住的房間位于客廳右側,十平米左右,臨街方向有一個小的開放陽臺。
3月13日早上,王先生和妻子接到電話趕到火災現場時,陳超產夫婦已經被消防人員救到樓下。電話是同租在龍鳳佳園的同鄉打來的。
先是冒煙,煙都到樓頂了,“過了一會兒,女的先從陽臺上爬出來,又翻到另外一個房間的陽臺上,男的在里面用手拉著她。兩人衣服都燒光了,臉焦黑。”樓下的小賣部女店主告訴記者。
↑事發現場視頻截圖
南京消防發布的視頻顯示,事發時一女子站在陽臺外側,男子則在陽臺內緊緊拉著妻子的手臂,直至消防員合力救回妻子。視頻中,在被消防員救出后,體力不支的女子說:先救我老公。
王先生說,他和妻子再見到表哥夫婦時,陳超產已經戴上了呼吸機,坐在樓梯口,沒睜眼,呼吸急促,只穿了短褲。“皮膚全部燒傷,脫落,腳部已經露出骨頭,臉上皮膚已經發黑變焦。”
↑陳超產夫婦診斷書
消防根據現場勘驗,推測火災發生后,陳超產可能嘗試想從門口逃生,但門口堆了很多東西,起火點又靠近門,火很大,所以腿腳嚴重燒傷。“男的從門口跑出來后,媳婦有可能是從陽臺那邊跨出去,所以男的跑到另外一個房間去接應他愛人。”
兩人被送到醫院后,陳超產98%燒傷,妻子王雨雪96%燒傷。兩人呼吸道均有灼傷。
聽到爆炸聲,同租房客逃生后,最先趕到失火現場的龍鳳佳園一名物業工作人員說,如果不是為了救妻子,陳超產不會燒得那么重。
火災燒毀了陳超產房間的房門,其余四間房門上分別貼有黃底黑字的房號,以英文字母?A、B、D、E標出,字母上面是當地一家地產中介的logo。以此類推,陳超產居住的房間為C號房。
陳超產家人告訴紅星新聞,陳超產所租房屋,經由中介公司作為二房東對外出租。房租每月850元,水電費、物業費由租客承擔。
上述最早到南京收廢舊家電的同鄉則稱,他曾多次到陳超產的出租屋幫著賣舊物,“屋里住了至少十個人。”他稱,其最后一次去是2021年春節前一個月,“當時人住滿了。”另有去過陳超產出租屋的同鄉也證實,“當時房里住了有十幾個人。”
↑火災燒毀的房屋
家屬拍攝的現場視頻顯示,D號房的房間內有兩張鐵架高低床,上面均鋪有被褥。火災發生后,家人質疑陳超產所租房屋被二房東改造過,屬群租房。小區物業一名工作人員則稱,根據南京市對群租房的規定,人均面積少于15平米的“才是群租房”。
針對家屬質疑,參與火災救援的雨花臺區消防大隊一名后姓隊長回復稱,火災發生后,工作人員調取了派出所的租住人員登記,“從派出所登記情況來看,當時租住的也就是六七個人。”該名后姓隊長還稱,他們也調取了房屋的租住合同:有兩個房間分別住了一個人,還有一對夫妻在一個房間,死者夫妻住了一個房間。并且有一個房間里面的人不常在那里住。
其解釋稱,房子有140個平米左右,住了六到七個人,根據群租房標準,單人居住面積低于15平米以下才能定性為群租房。“我們對群租房很敏感,前一段時間江蘇全省剛剛開展‘清患安居’行動,尤其是對群租房的整治。”
公開報道顯示,火災發生前10天的3月3日,江蘇省召開群租房安全管理“清患安居”行動推進會,會議要求緊盯城中村、城郊結合部、校園周邊等重點區域,強調要突出重點隱患整治,具體包括緊盯群租房違規分隔住人、違規使用液化氣瓶、違規使用明火、私拉亂接電線、逃生通道不暢、電瓶車違規停放充電和噪音擾民等7類突出問題,要求依法加大執法查處。
王先生告訴記者,表哥陳超產曾對其抱怨,其租住的地方人太多、太雜,上班的時間段也不一樣,影響休息,想要換房子。他介紹,其實火災發生前,兩家已經重新合租了一個兩室一廳,交了半年的房租。“是一樓,以后賣貨搬東西也方便。”
3月10號,王先生和妻子已經先搬了進去。因為老家村子里有人來南京看病,住旅館不方便,陳超產先讓對方在新租的房子里住下,還買了被褥和生活用品送過去。11號,因為疫情防控,病人回到老家隔離。
“他那兩天特別忙,就沒搬。如果早點搬進去了,也許就沒這事了。”
致命的電瓶
4月5日的例行“路邊聚會”中,十幾輛三輪車上,仍有不少未及時賣掉的廢舊家電,其中還包括兩組鉛酸電瓶。沒有賣掉的廢舊家電,會被這些廢品回收者帶回家,貴重的會被搬上樓。
電瓶就是他們眼中的貴重物品,“一塊電瓶收40多塊錢,賣50塊錢,賺四五塊錢。被人偷走了,一天就白干了。”
夫妻兩人傷重不治后,陳超產生前用來收廢品的電動三輪車仍停在租住小區的院內。車廂里放著一個舊輪胎,把手上的自制袋子里還有沒有發完的寫有聯系電話的工作“名片”,掀開電瓶車駕駛位座椅,里面放著一個鋰電瓶,仍接著電線,上面有清晰的生產廠家,銘文和標號。
↑陳超產夫婦生前一家五口合影
在收廢品的渦陽同鄉里,很少人用這樣的鋰電池。記者4月5日在采訪時了解到,當天參加“路邊聚會”的十幾輛電動三輪車中,只有一輛用的是鋰電池,其余都是鉛酸電池。“鋰電池輕便,但價格貴,一塊的價格可以買三塊鉛酸電池。”鋰電池使用者說,他每天出門會帶兩塊鋰電池備用。
監控視頻顯示,火災發生前一天,3月12日當晚6點50分左右,陳超產提著一個鋰電瓶進了電梯上樓。但當天晚上的“聚會”中,沒有人注意到陳超產白天收的廢舊物中,是否有舊電瓶,也沒有人清楚他的電動三輪車是否備有兩塊鋰電瓶,是否為同款電瓶。只有當晚和他在新租的房屋里一起吃了晚飯的王先生確定地說,當天沒有看到陳超產回收有舊電瓶。
火災發生后,包括陳超產父親、哥哥、大姐,妻子王雨雪的妹妹、弟弟在內,親屬十多人分別從安徽老家和務工地趕來南京。至親離世后,仍然停留在南京的家人最關心的是火災原因,他們想知道是什么奪走了親人的生命。
4月7日,經過現場勘驗和調查,參與救援的南京市雨花臺區消防救援大隊向陳超產夫妻雙方的家人出具了火災事故認定書。
認定書顯示:2022年3月13日早上6點37份,南京市119指揮中心接到報警稱,在南京市雨花臺區龍西路103號龍鳳佳園X幢X單元301室發生火災,指揮中心先后調集3個消防救援站,7車40人趕赴現場施救,火災造成龍鳳佳園X幢X單元301室西側房間家具、電器等物品燒毀,部分墻面脫落,客廳墻面有煙熏痕跡,2人受傷。
經調查,對起火原因認定為,起火點為陳超產夫妻所住房間內,進門左側距東側墻面約30公分的地面放置的電瓶(鋰電池)處。起火原因為鋰電池故障導致熱失控引燃自身及附近可燃物所致。
陳超產家人稱,火災發生后,在鐵心橋街道工作人員陪同下,家屬曾前往事發現場了解了勘驗經過。上述雨花臺區消防大隊后姓隊長介紹,火災發生后,出于人道主義考慮,體諒家屬的心情,“我們基本上是全程讓家屬到了現場。”
4月6日,火災事故認定書出具前一天,在雨花臺區消防救援大隊辦公室,后姓隊長再次回答了部分家屬的疑問。
據其介紹,事發之后,消防工作人員查看了死者生前用的電瓶車,也調取了監控,發現陳超產當晚提了電瓶上樓,但無法看清楚細節,“電瓶都長得差不多,只能講疑似,因為電瓶車上還有一塊電瓶,另外他還有回收的行為。”
↑雨花臺區消防救援大隊出具的火災事故認定書
其稱,火災發生時,出租屋內不止一塊電瓶,有三四塊電瓶。在醫院救治時,消防人員曾就此向陳超產妻子詢問,“她講家里的幾塊電瓶是丈夫回收回來的,更增加了疑點。我們一直希望她能治好,能夠跟我們講清楚。只有當事人最清楚。”
消防人員勘驗后,根據現場情況作出判斷:電瓶沒有在充電,地面上也沒有電線燒毀的痕跡,床頭的插座也沒有插進去的痕跡。
后姓隊長介紹,工作人員曾請教電池專家,電池專家明確表示,如果是鉛酸電池,在沒有充電的情況下,很難自爆,而鋰電池沒有充電的情況下也可能會出問題。
對于家屬希望查找到引發火災的鋰電池型號、生產廠家等信息,后姓隊長解釋稱,火災中電池“已經全部燒光”,外殼的銘文、廠商等信息“全部都找不到了”。“什么信息都沒有了,剩余的部分完全看不出任何信息。”
后姓隊長稱,現場勘驗結果來看,火災原因很簡單,就是房間里的電瓶突然爆炸起火造成的。“我們也沒法確定電瓶的型號、廠家、來源,這不在我們調查的范圍之內。”
火災發生前十天左右,渦陽同鄉有五六個人去了陳超產的出租屋,一起幫他去搬收來的舊電視,“家里有舊電視、空調,還有幾個電瓶”,火災調查結果公布后,很多人感到“意外”,“我干了十幾年了,電瓶都放在家里,咋就起火了。”
“長期以來我們都不希望有這種事情發生,很痛心。”上述消防大隊后姓隊長介紹,當地街道每年投入很大,為了避免電瓶上樓,在小區里裝了充電樁。“以前女死者曾經把電瓶車推到家里去,在勸說下改在樓下充電。”在他看來,雖然做了廣泛的宣傳,也采取了多種措施,“但我們不能強制,只能勸阻。”
火災發生后,王先生和陳超產兩家合租的兩室一廳,房東不愿意再出租,他們一家只有搬回原來和人合租的三室一廳:17平米大小的房間內,除了一張床和一張靠墻的桌子,其余的空間被十多臺收來的舊空調塞滿,公用的客廳里,靠墻也同樣堆放著十幾臺舊空調,這些空調他沒舍得賣給回收站,“以后有工地要用,可以價格高點。”另一個房間的租客,也是干廢舊家電回收的同鄉。
但如此堆放,對這些廢舊家電的人來說可謂是常態。陳超產租住的房間失火后,第一時間趕往現場救援的消防人員從窗外用水槍滅完火,沖上樓發現,失火房間的門半開著,但推不開,“門后全是堆積的東西。”
事發小區1.4公里外有一家廢品回收站,回收站老板也曾與這些渦陽人打過交道。老板說,他曾多次上門收購他們收來的舊家電,什么都有,電視、洗衣機、電瓶,就堆在合租房里,“上樓搬很麻煩,但干這個發不了財,他們也不可能單獨租一套房子。”
“平時沒有這個意識,電瓶充電都是在客廳里,這次的火災對我觸動很大。”王先生說。但無法承受的高房租,讓他和這些渦陽同鄉不得不繼續和回收來的廢舊家電同居一室。
一年兩次的團聚,三個小孩沒有爸媽了
家人得到消息后,在趕往南京的路上向親戚朋友借款50萬。醫生告知完全治好兩人需要數百萬。家人不愿放棄,“哪怕救回來一個也好,家里三個小孩不能沒有一個親人。”
82年出生的陳超產是在25歲結的婚,妻子王雨雪是同鎮人。陳超產初中未畢業就離家打工,先后在威海做過船員,在東北建筑工地上干過小工。婚后第二年,大女兒出生,后又先后生下小女兒和兒子。在老家的建筑工地上打零工數年,孩子稍大后,和大多數同鄉一樣,陳超產外出到城市收廢品兼打零工,2017年來到南京。
↑陳超產夫婦生前一家五口合影
幾個月后,妻子王雨雪也來到南京,在同鄉打工的餐館做服務員,每個月底薪3500元,可以休息三天,沒有請假早退遲到的話,有500塊滿勤獎。同鄉說,一個人在外打工養活不了一家人,一般在孩子稍大后,妻子也會外出打工。
陳超產老家安徽渦陽丹城鎮陳老家行政村村委委員陳欽記告訴紅星新聞,這個4000多人的村子里,三分之二的年輕人婚后都在外從事廢舊家電回收,“不要成本,一天賺百把幾十塊錢。”地點多在南京及以南的地區,包括上海、昆山、南通等地。當地人選擇這些地方靈活就業,考慮的是離家近,可以隨時回家照顧留守的老人小孩。
陳超產夫婦被送進南京鼓樓醫院ICU病房后,包括其70多歲的老父親在內,十多名親人白天守在病房外,晚上在地上和衣而眠。面對巨額治療費和陌生的城市,手足無措的家人求助于律師。在一名石姓年輕律師的幫助下,隨后媒體介入報道。
公眾獲悉陳超產夫婦的不幸后,南京慈善基金、中華救助基金和水滴籌平臺,同時進行了籌款,共籌得善款近200萬元。然而最壞的結果還是發生了,兩人在一周內先后離世。
據紅星新聞此前了解到的情況,陳家人從水滴籌籌得醫療費120余萬元,經贈與人評議,剩余醫療費53萬余元將用于陳超產夫妻二人的喪葬以及三個子女的后續生活教育支出。平臺與籌款發起人協商一致,剩余醫療費將委托家屬所在地村委會監管,由村委會出具監管證明,資金已于4月12日全額匯款村委黨委副書記兼財務會計的個人賬戶。
陳超產夫婦的最后一個春節,是在大年三十晚上十點,妻子王雨雪下班之后,才從南京往安徽老家趕的。進村已是凌晨兩點。為了趕回上班,正月初八就返回南京。每年見到三個孩子的時間,只有春節回家和暑假孩子到南京來。王雨雪的抖音賬號上記錄了暑期她和丈夫帶孩子在動物園游玩的場景,最后一條短視頻發布時間是3月12日晚八點51分,剛剪了頭發的她問親友自己好看嗎?
在同一家餐館做服務員的同鄉說,王雨雪曾打算今年結束就不再出門,公公婆婆已年過七旬,不能再勞累他們幫自己帶孩子。
三年前,陳超產花了不到四萬元買了一輛面包車,為了回家看父母和孩子方便。但姐姐說他平時回家,沒有急事的話,還是選擇坐汽車,“不舍得開,怕費油。”3月12日晚上,和表弟吃完飯后,他擔心汽車電瓶沒電了,還去打著火看了看。
陳超產和妻子被嚴重燒傷的消息傳回老家村子后,兩個村民小組200多戶,兩天之內為他籌款將近10萬元,“老人也都捐款,50、100、500、1000。”捐款人的名字被密密麻麻寫在一張便簽紙上。
兩人不治后,老家當地政府已經為其父母辦理了低保,三個幼子申報了孤兒,每人每個月有1000元補助金。
年過7旬的老父親說,他要感謝南京和老家當地的政府,他說,那些伸出援手的人都是自己的恩人。他遺憾自己沒有問清楚在醫院里兩次給自己送來棉被和食物的母女兩人的姓名。
等待處理兒子兒媳后事的日子里,他想的是,自己要重新站起來,一直堅持到最后一刻。“三個小孩子沒有爸媽了,不能再沒有爺爺了。我必須站起來,不能被困難壓倒。我要看著他們長大成人。”
表弟說,這些天里,只要自己一閉眼,就覺得陳超產還在,肯定是在老家帶著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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